纪念我的母亲
今天是2015年5月11日，去年的今天，是母亲节，我的母亲突发脑溢血，昏迷，再没有醒来…那一天，我做了一件终生悔恨的事—从早上就提醒自己要给母亲打电话祝她节日快乐，然后磨蹭到中午，然后想吃过饭再打，然后到了12点多接到哥哥电话，母亲突发脑溢血昏迷…就这样错过去，永远永远就再也没有机会给母亲说一声母亲节快乐…
早上看到哥哥也发了一个信息，说起从去年今天开始，下半辈子就没有母亲了，从那时起，就开始痛恨母亲节…
是的，从去年今日开始，我们就没有母亲了…虽然母亲随后在ICU待了12天，甚至在第二天还看到她有微微睁眼—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否真的看到了我，是否想说些什么…那时还是很乐观的认为母亲还会醒来，因为请了最好的医生做手术，连医生也说她的情况很好，恢复的可能性很大，可是却没想到几天间在ICU里数次恶化，停止1次呼吸、停止2次心跳、还有数次手术、最终连自主呼吸也消失….到最终医生判下脑死亡…
那时、那12天，还能握着母亲的手，即使她躺在病床上，什么都不知道，我们依然有母亲，看着她的手一天天浮肿、她头上的各种药物插管都依稀在眼前，在梦中数次出现…
而现在，我们没有母亲了。当母亲走的那一刻，我仿佛真的是一种与家里的根断掉了的感觉…
昨晚，想起自己在即将上小学时的一件事，母亲在烧火做饭，自己在后面给她捶背，她夸我说长大了，我说，我都要上小学了，当然长大了…这似乎是我要上小学时的唯一的记忆…现在我想能趁我还能记起一些事情的时候，写下一些东西，纪念我的母亲。
在我的记忆里、在我幼时的记忆里，只有母亲，几乎没有父亲。
幼儿园，记得就是和同一个大院的小孩一起走路去上学、放学，其他的都不记得。
而大院，是我记忆的开始，邮电局大院。最早的记忆是住在4楼，随后的记忆是2楼，还记得从4楼搬家到2楼，一个柜子用绳子放下来，再用绳子吊上2楼去。
而我记忆中，给母亲捶背，是住在2楼，那么，就以为这最早住在4楼的记忆，就是我上小学之前。而我上小学那一年，是1986年–这是倒推的，我对小学最明确的时间记忆，只有1989年，我4年级。
那时母亲在邮电局工作，记忆中母亲在每个工种都能手，放到现在应该就是优秀员工。母亲工作过的地方有分拣室、有营业厅、有电报、还在2楼还是4楼也工作过。那时一放学，应该就是去到母亲上班的地方，在分拣室待过，在邮袋上爬来爬去玩，帮母亲分拣信件–我想那时我已经认字了。从分拣室到营业厅的窗口爬来爬去；在营业厅待过，在那个柜台出入口爬进爬出，看到收发的信件、包裹传递到分拣室；在营业厅的两个写信的大桌子上玩过，玩那时的浆糊…还看母亲收发电报、看过电报本，还去过楼道深深里面的一件办公室–只是可惜现在已经不记得那间办公室是做什么了…而这些场景，都曾在这几十年里偶尔进入我的梦境，让我再去找母亲…
这些记忆，应该都是小学的。在我的记忆力，小学应该是我这一生中最漫长的经历了…也许还应该是记忆最丰富的经历，可惜，此刻却多数被遗忘。
还记得那时经常晚上母亲要开会，在露天的场地开全局大会，我经常一个人不敢回家睡觉，就去找母亲，听着大人讲着听不懂的东西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开会…
还记得那时母亲会赶我回家，于是自己独自回家，开着灯才敢睡觉–现在想起来，自己从小就是独自睡一个小房间的，一个电灯的拉绳绑在床头，一个衣柜里放着我的衣服，还放着母亲曾经舍不得吃的水果…
遥远的记忆中还有哥哥，印象中就是在2楼家门外，母亲赶走哥哥，似乎还有一次我惹了母亲生气，母亲也要赶走我，依稀还记得母亲对我说，让我也走，跟哥哥姐姐一样去跟父亲过…只有这一点断续的记忆，不知后来怎么结束，但我却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…
还有什么记忆呢？记得好像有一次家里失火了—在幼小的记忆力，失火是一件无比巨大的事，都不知道母亲最终是如何扛过来的。而失火的原因还记得，是用当时流行的电炒锅烧水，忘了拔掉电源，然后母亲似乎是带我去看电影还是走亲戚，等到回家才发现整个厨房已经烧掉了，而邻居帮忙扑灭了火…最终怎么恢复却没有记忆了，也许那时虽然感觉很大件事，但对还是孩子的我来说，一切有大人处理，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持续的担忧…而这些压力，应该都是母亲承担了…
小学的记忆也就只有这些了。等到了初中，应该是初二左右的时候，搬家，从邮电局搬到文化局，母亲和父亲住在了一起。从那时起，自己才有一点父亲的记忆…有多少呢？现在回忆起来只有1件，就是有一天很晚看到父亲和文化局的局长坐在旁边聊天谈工作的事,其他的记忆，全都没有。
而母亲，在每晚我放晚自习回家给我做吃的、母亲经历了一场汽车爆炸案而侥幸逃生、奶奶（母亲的母亲）则在那几天突发脑溢血去世…
初中，就在没有其他更多的记忆，那时候就是努力学习，早上很早上学，晚上很晚回家…
再然后，就是高中，在另一个城市住宿，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，而回家只是忙着找各个同学玩，而都忽略了每天在家等着的母亲…
再到和母亲熟悉的记忆，已经是大学了，有一年，母亲做手术，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波动，因为记忆中，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，或者，在小孩的严重，母亲作为大人是一个无所不能、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过去的人，所以回家看到母亲刚刚做完手术，慢慢挪着步子出来给我开门时，自己竟然没有更多的关心…
再后来，就是有一年回家，忽然发现母亲瘦了，很瘦…而记忆中，母亲一直是很富态的…从那时起，忽然发现母亲真的老了…母亲虽然依旧乐观，每天出去打打麻将、在路上走走锻炼身体，每次回家都要和我一家人一起在河边走走，很开朗…
再后来，给母亲买了一个ipod touch，她很喜欢，而且意想不到用的很好，她会拍照发来给我们看，会让我们拍照发给她看，会收发微信、会把自己的照片设为头像….母亲真的是一个很聪明很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人，直到后来发现母亲的微信越来越少，母亲说，眼睛不好了，很难在上面写字了…那时，如果给母亲换一个ipad多好…直到今天，还能在自己的微信通讯录里看到母亲的头像，翻开还能看到母亲发来的信息，还有很多语音信息，可以点开听听，就像母亲从未离开…听着听着，眼泪就会流下来…
甚至虽然母亲一直有肝病，我们（三个孩子）都没有想过母亲会突然离世，我们一直以为高血压的父亲会先走，所以每次回去，拍照、录像都会多录些父亲的。当母亲走了之后，自己翻看手机照片、视频，竟然很难找到母亲的镜头…真的忽略了母亲好多…
母亲的遗物中，竟还可以找到几次母亲来广州玩的车票…母亲都是很细心的整理在一个信封里，显然是很怀念舍不得丢掉，作为一份记忆保存，而实际上，每次母亲过来，都没能尽兴，总是这样那样的原因提前回去，而且她总担心她的肝病会传染、会被我们嫌弃…
然后，又想起母亲过世后才得知的，母亲一直说想要过来看我，说是我的36岁，要大大的操办；还说如果来不了，也要让哥哥姐姐必须过来…除了母亲，还有人会这么想、这么做吗？母亲过世了，这些计划，无论做了多少安排，都没有成为现实。没有了母亲，一切都没有了…
我很喜欢一部电影，在那部电影了，一个穿越时空的机器人带着主角回到过去–一个只能看的过去，让主角看到了幼时自己的妈妈，看到了自己的幼年。我常常想，当我有钱有时间的时候，一定要去研究时间机器，至少也要研究记忆复原器，用VR的方式，让一个人能够再次重温自己的记忆，而那时，我就可以再看到母亲，一个在我的记忆力、而且可以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母亲…一个可以在母亲节跟她说一声祝福的母亲…
而不是只能在此刻，泪流满面…
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母亲。
2015年5月11日 于 广州
很努力的写下这些，让眼泪能够流下来…
